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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父之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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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家村地處偏僻,晚上八點以後村裏就會關了路燈。

苗月眉看了看墻上掛的鐘表,這馬上都八點了,怎麽還不回來?

她心裏焦急,披了件薄薄的外套,又走到電視機旁,從電視櫃抽屜裏拿起手電,就要往外走。

她打開大門,剛要出去,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男人背著一個小姑娘,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苗月眉眉頭蹙起,心裏一緊,莫不是出什麽事了?她心裏愈發擔憂,連忙小跑過去。

“媽。”看到母親,就算平時再堅強,榮靜書心裏也油然升起一抹委屈。

苗月眉看著爺倆兒這副模樣,尤其是女兒身上傳來的土腥味兒和一抹古怪的味道,她眉宇沈沈,連聲質問。

“怎麽回事?”

“跌坑裏了。”男人開口。

苗月眉聽後,面上神色越發難看,她跟在一旁,到了家門口,要上坡。榮家村的房比路要高1米多,斜坡上去,背著個人也陡得很。

“小心點,別摔了。”

男人沒回話,就在苗月眉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嗯。”

苗月眉嘆了口氣,心裏郁結難解,這算什麽事兒啊,她跟在後面,關上了門。

父女倆已經到了沙發上。

燈光照耀下,苗月眉才看出來這可比下午摔得慘多了。

那會兒榮靜書衣服不過是家裏的普通泥土,苗月眉給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但這還沒幾個小時呢,衣服、褲子、鞋子、前面、包括臉上全都臟了,全是潮濕的泥。

苗月眉攏眉,上前一步,就想拉著女兒去換衣服。

“哎呦,你這丫頭,跑什麽,走走走,媽帶你去換衣服。”

女兒房間雖然半年沒住過人,但苗月眉把她房間打理的很幹凈。

榮靜書怯怯的低著頭,黑溜溜的眼睛看了她媽一眼,然後趕緊低下,咬了咬唇,眼眶裏的淚水打著轉。

就在苗月眉要上前的時候,卻被人拉住了。

她扭過頭,一把甩開男人的手。

“你拉我幹嘛?”她嗔怒道。

盡管她想和他過一輩子,可是女兒卻是她的底線,她做媽的從不會置之不理。

這還是這一個月,男人第一次聽到她對他帶著一絲怒氣發出的聲音,還稍微楞了楞。

片刻後,他臉色冷淡,啟唇。

“她腳扭了。”

他看著她,漆黑的瞳孔泛著一絲深不見底的幽深,緊接著便蹲下身子,他一條腿蹲著,一條腿膝蓋跪在地上,固定著重心。

然後他拉過榮靜書腳扭的腿,放在膝蓋上。

榮靜書一楞,擡頭望了望她媽,又擡頭望了望面前的男人。

男人脫掉了榮靜書的鞋子和襪子,將她的長褲往上挽了挽,露出已經腫脹了的腳踝。仿佛意識到頭頂上的兩道視線關註著他,蒼白的臉平靜無波,只是冷著聲說了兩個字。

“幫她。”

苗月眉抿了抿唇,握起的拳頭又漸漸松開了,榮靜書看著母親的表情也不敢說什麽。

她聽著男人有史以來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這裏疼嗎?是這裏嗎……?”

她搖搖頭,男人另外換了一個地方用著力氣捏著,繼續詢問。

“是這兒嗎?”

“不是。”

“這兒呢?”

“好像不是這兒。”榮靜書怔了怔,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覺得不是很疼。

兩人就這樣對話著,一來一往,直到。

“唉,輕點輕點,媽呀,疼死我了。”榮靜書齜牙咧嘴痛呼,她擡頭,表情扭曲,喊叫著。

男人手上動作一頓,又重新換了一個位置,繼續詢問著。

“是這兒嗎?”

“不是。”榮靜書皺著眉回覆著,還沈浸在剛才的痛意中。

緊接著他又換了一個位置。

“是這兒嗎?”男人漆黑的眸斂了下來,手不動聲色的移到剛才的位置上。

榮靜書剛想回覆不是。

突然,

“咯吱……”骨頭被扭的聲響。

頓時,一家平房中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聽起來無比慘絕人寰。

“啊……”

苗月眉看著女兒表情扭曲,在那一瞬間眼淚都飈出來了,頓時急了,連忙打了男人肩頭一下。

“哎呀,你這是幹嘛呢?趕緊放開啊。”她身上散發著沖天的怒氣,眼神冷冽。

男人沒說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那瞳孔裏的黝黑越發勾人心魂,瞳仁裏的白仿佛天際的雲,浩瀚遙遠,令人觸摸不及。緊接著,他放下女孩子的腿,站起身說。

“好了。”

然後大步就往外走。

苗月眉轉頭,下意識張了張嘴,她想喊住他,可話到嘴邊了卻說不出口了。

“你……”她知道他失望了。

她順著窗簾隱隱預約看到了男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家裏蓋了三間住人的房,一間大的是她和榮光的,兩間小的是女兒和爺爺的,但爺爺在三年前已經去世了,房子便一直空著。

這次女兒回來,苗月眉就害怕她無法接受,便想著先分房睡吧,把那件房間好好整理了一下。

現在看他回去了,苗月眉心裏稍微輕松了一點,還好還好,他沒離開。

然後,苗月眉回過頭,再次坐在女兒身邊,看著她低著頭縮著肩的模樣,苗月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只能嘆了口氣,眼神透著一抹哀意,緊接著那抹哀意迅速被掩了下去,隨後只能化成一團墨色。

“腳好點了嗎?”她柔聲道。

榮靜書抿著嘴巴,然後擡起腳動了動,左右兩邊轉了轉,發現,唉,不疼了啊。

然後她穿上鞋,站起來,在地上走了走。

“好像好了,我不疼了,還能走路了。”剛才摔倒那會兒,被人背著,腳晃了晃都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

這會兒走著都沒事了。

“你跳跳試試,小心點。”苗月眉坐在沙發上,笑吟吟的看著面前灰頭土臉的女兒。

榮靜書蹦了兩下,然後擡起頭,一揚眉,說。

“唉,沒事了。”

“沒事就好。”苗月眉笑了笑,然後站起來,看著女兒臟兮兮的模樣,皺皺眉,“趕緊去換衣服,你看你,下午才換了衣服,現在又變成這樣了。”

苗月眉的話,讓榮靜書一楞,緊接著低下頭,默不作聲,先去浴室洗了把臉,又把身體上沾染泥土的地方洗了洗,然後她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挑了自己以前的運動短袖短褲,換好之後,又重新回到她媽房間,此時桌上還擺著下午那頓還沒吃完的飯菜,苗月眉言笑晏晏,對她招手。

“過來吃飯,米飯還是熱的。”

米飯一直是保溫狀態,還是熱的,但是菜涼了。

榮靜書看著站在一旁擺著筷子的婦人,她盤起的青絲裏一抹白特別顯眼,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越來越深,榮靜書咬了咬牙,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走過去,坐在凳子上,自回來就兢兢戰戰到現在,榮靜書也餓得很了。

拿起筷子端起碗,就開始大吃特吃。

平日在學校還保持著晚上不吃飯的好習慣,但這會兒一下午沒吃飯,早餓得不行了,誰還管那破規矩呢。

苗月眉坐在旁邊,時不時給她夾菜,還給她舀湯,都是她一直放在鍋裏熱著的。

“慢點吃,別噎著,喝點排骨湯,對身體好。”

“恩恩。”她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然後咀嚼的聲音,筷子舞動的聲音,‘嘎吱嘎吱’響起。

過了一會兒,一旁苗月眉看著女兒吃的差不多了,深深的看著女兒,瞳眸裏閃爍著一抹憂愁和悲意,她開口道。

“靜靜,媽不知道該怎麽給你說,但那是你爸爸,毋庸置疑,你要是不承認,媽不逼你。以後只要你在家,媽會讓他住在外面,但是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好嗎?”

苗月眉破天荒的降低了大嗓門,一臉愁緒的望著面前的榮靜書。

榮靜書拿著筷子的手僵住,一瞬間怔然。

是她爸嗎?

從小就打她母親,見她媽反抗,就跑過來打幼小的她,等到她媽護她又反過去打她媽,是這樣的爸嗎?

她想問,卻沒敢問。

賭博,賭到差點賣了女兒,嫖妓,卻死在妓.女床上,是這樣的爸嗎?

應該不是,榮靜書想著。

她覺得那個男人不是她爸的原因,有很多。

先不論身死,首先她爸活著一天,從來都不會回家,因為這個破舊的家對於他來說只是提款機,和發洩出氣的地方。

其次她爸不會專門出去找她,在她跌倒之後背她,更不會矯正腳骨,這種手藝絕對不是一個土生土長毫無中醫跌骨基礎的小混混能學會的。

最後,她爸絕對不會在意她媽的感受的,她爸可以為一個妓.女瘋狂,但對於她媽從來只有錢罐子和拳打腳踢這兩種概念。要知道那個男人被她媽斥責的那一眼,裏面的情緒容靜書也看的清清楚楚,有著委屈、不解、失望各種情緒混雜在一團。

所以,疑點太多了,綜上所述,那個男人絕對不是她爸。

容靜書眼神瞇了瞇,心思微沈。

因為害怕她媽被騙,她轉過身,放下碗筷,眼神認真,一臉正色,想告訴她媽這個事實,她張了張嘴。

“媽,他……”她張著嘴巴,話剛說了一半,便被人打斷了。

“停。”苗月眉知道女兒要說什麽,她蹙著眉,伸手制止著她的話。

這孩子怎麽就這麽犟呢?苗月眉不解的看著女兒,她眉頭輕攏,眼神困惑。

緊接著看著榮靜書癟起的嘴,神色委屈,苗月眉剎那間頓悟了,她眼神驟然發亮,閃爍著一抹精光,隨後平覆了一下語氣,開口道。

“這樣說你可能聽不懂,那我這樣說,他是你爸,但不是以前那個,現在懂了……嗎?”婦人語氣平和似乎在道出一個事實,可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榮靜書徹底怔然。

他是你爸,但不是以前那個,這句話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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